黄山松。朱志坚 摄
青青的竹林在晨雾中隐现。阳光渐浓,天色明亮起来,空气里满是高兴的意味,据说雨不停息地已在这下了一个多月。刚从杭州来,西溪湿地的梅还留有几朵新鲜清冷印象。
黄山山门一近,景致变了。
望不到边,山真大,缆车走了很久,离外面的世界越来越远,绿树丛掩挡住嶙峋的石头,人没有那么害怕了,抬眼四处小心张望,仿佛乘上了神奇的飞毯来这山里晒晒太阳。
三月黄山,暖暖的春阳,从天顶泻下。雨雪交集多日的地方,一切都在温和的手掌抚摸下渐渐复苏。没有云海和浓雾,因为阳光,笑意都写满了脸。
终于落在山腰上,开始徒步登山的行程。眼前,一棵青松,高大笔挺站立在半山的缆车站旁,直直闯进视野,开始了目光的交集。
原来, 这里真是松的世界。目光所及处,除了山的宏大和险峻,阳光下,清风中,舒展,挺拔,生长,向上着,是青松。回首来时路,那黛黑的山色,原来是青松染就的。
山中凉意还是足的,即使在山的阳面,不时还看到几条冰凌,长长地在石缝中扭摆,姿势凝固了,估计是泉水,夜晚气温低时被冻住。但初上黄山的新奇,让人已觉得不冷。
沿人声寻来。迎客松名气太大,站在悬崖边上,努力挺直身姿,吸天地精华,采日月灵气,太久太久了,迎着太阳,一身松针还披着银光。它的同伴们,神态各异地站着,或半卧着,都有些垂垂老态了,聆听着人间的问候。送客松只空留一个被锯得齐整的不大的树墩,周边束着衰黄的枯草。但不远处,有一股清冽的泉水,被小心养在砌好的方正小池内,新新的松枝从半坡伸来。行人大都爱停下,试探地沾点水,润润脸,在残留有冰碴的水面有意无意地照一照,却见松枝的倒影,很是清秀。
山径两旁,也有不少小松苗,高高矮矮的,探头探脑,人不小心将它踩倒,赶快收回脚去,不知何时,还会站起来。
莲花峰下,眯眼仰望着这座黄山最高峰,据说要休养,隔年才能攀爬。远看山上灰色石块棱角分明,其间却有墨绿的点缀,不是松影吗?
青松相携前行。转弯处,轻巧地站着迎接你,山阶旁,目送你离开,狭窄处,有它贴着石壁的退让,累了,扶一下,重新出发,前方,还是它们的静静等候。
无论清俊的,苍老的,逆光时,松的剪影在镜头里都很立体、遒劲。
行至半山,两旁松枝太多,或左或右遮挡往深沟险壑的目光。一行人安静地走着,埋首于一段清幽的路径,暂时忘了身处大山之中。随意一伸手,大都会碰到有点扎人的松针。喘息,说笑,和松涛融合,偶见的冰雪在暖意中也悄然融化,表面一层硬硬的却是透明的冰凌,透过冰凌,贴近土的一面,清楚地看到涓涓细流,侧耳听听,很轻很轻的水声,却将松树周围的土都润湿了。
才去了冬的冷酷,未到真正春的妖娆时节,连著名的黄山红杜鹃也没有一丝影。春太早,其他花也不见,地势稍缓的路两旁,连片的落叶林,挂了几个树牌子,提示这是海棠、那是榆叶梅,再过几月,花会次第开放,以浓艳或繁茂,成为暮春初夏时节进山人眼中的焦点。松仍谦和地护在身后,站在最边沿,立在最险处,安然衬托着风景,却忘记它们是真正的主角。
疾风知劲松。光明顶上,两棵松下,石桌石椅,可歇息,可轻谈,可奕棋,虽在山顶,却胜似闲庭信步了。风从四面八方来,鼓呼着,松枝仅轻轻招摇,树干依然笔挺,让树下的人,也坐得很安稳。
站到顶上的人都会有过胜利之感吧,乾坤朗朗,坦坦荡荡,极目远眺,山大,地大,天大,阳光穿透云层,感觉光明之神就要降临自已,所有人充满期待地停留。
而风头更劲的,应是无数匍匐在山石之间,靠风吹落的泥土站稳了脚根后,更顺势站上了山之高巅的松树,没有冠名,没有风光,一棵一棵,层层叠叠,苍苍绿绿,风霜侵袭,雨雪浸润,成就它们的根筋,成全这满目的青松世界。
山景已赏了半日。兜兜转转,走着,看着,聊几句,歇两脚。下到后山,这边泥土丰厚,松树都长得高高大大,绿荫浓郁,不费劲地伸展它们的身体。几个山工挑食物和水往上走,很小心地让他们先前行。忽见有松鼠在闪跳,喜鹊在林间走走停停,镜头要追着去,却都不能了。
雪水汇成的小沟旁,几枚松果半浸在水中,静静地看着。只捡一枚,打算送给名字是“松”的一位小朋友。
山路迤逦,渐行渐远,对松的记忆,正渐行渐长。
山高处,松屹立;山险峻,松知晓;山平缓,松含笑;山低谷,松相照。
山的气质,有松的造就 ;松的风骨,有山的坚持。
回首黄山,已在轻风薄暮中。
没看到春花生发,夏果黄熟,秋叶飘红,冬雪降至的景致,何时再来并不知,却很满足了,初春时节清朗的黄山,洒满阳光的松的世界,只可遇而已。
茶园的新绿很少,车一弯一晃就没有了。夜宿山下小镇,刚近黑,灯火就闪亮起来,山上,应是青松明月两相对了,只是,我们已经远离。
(责任编辑:刘锻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