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乡工作住在三哥家,三哥几兄弟合围着一个院子,东院是二哥,两层楼,紧挨着的是大哥,平房,后院是祖屋,无人住,西院是三哥家,三层楼,新盖的。工作队驻扎三哥家,看中他家的楼空着,两老带一少,清静。说是三哥家,却是三嫂作主,工作队员小姚与三哥商量,要在他家安营,三哥楞不敢吭气,最后还是三嫂说了算。
上到三嫂家楼顶眺望,一派山水田园景象,远处群山环绕,荔枝林一匝一匝,近处香蕉林一片片绿,波涛翻滚。工作队下乡驻村,本是平常,如今却成了新鲜事。晚上,三嫂家灯火通明,很是热闹,少见的村民过来看望工作队,让无名无气的三嫂觉得很有面子,忙里忙外地端茶倒水,把儿子稀罕的普洱茶也泡上了。听到工作队与村民商量,要帮助村里修一条进村的水泥路,她脸上更是乐开了花。
乡下的夜色,星星特别明亮,山风特别清新,窗外不时传来小虫的鸣叫和狗吠声。与三嫂闲聊家常,她十分健谈,没有一点局促,她说她奋斗了一辈子,才盖了一间砖瓦房,儿子才奋斗半辈子,就建了这栋三层楼房,对比过去,生活是越来越好,现在儿子儿媳带着小孙女在外做香蕉贩买生意,还走出国门到了泰国、缅甸,她俩老在家负责照看大孙子,虽是老母鸡带仔,挺劳累,可她乐此不疲,指着满墙的奖状向我们夸耀说,这是她孙子获得的奖状,满脸得意神情。
三嫂,典型的乡下女人,不太讲究打扮,走起路来像个鸭子,一摆一摆的,也许是长期挑担造成的。她的嗓门很大,大老远见你就打招呼:“来了,来了!”然后学城里人一般上前与你握手。她身边总跟着一条老黄狗,也冲我们摇着尾巴。年轻时三嫂当过大队妇女主任,说起当年来她满脸兴奋,说她曾是全大队的女子乒乓球单打冠军,难怪院子里还摆有一张水泥乒乓球台,原来冠军就是这样炼成的。三嫂为人随和,随和中却隐含着农民的狡黠,她家厨房正对着大门,原来几兄弟共用,后来分家分给了三哥。有人说她的厨房既破旧又挡住了风水,影响大院整体格局,建议把厨房拆了,种上些花草,但三嫂始终不开口。三嫂当然知道如今土地寸土寸金。虽是这样,三嫂却是个明白事理的人,年初我们送几只鸡给她养,过了几个月再去,她问:“今晚杀你们的鸡怎么样?”明明是她养的鸡,却说是我们的,说得我们心里暖暖的。
开工修路那天,全村人都沸腾了,男女老少齐上阵,有钱出钱,有力出力。遇到谁家的地,谁带头去挖,遇到谁家的树,自己去砍了,谁也不提“补偿”二字,确实让人感动。那阵子,三嫂也忙坏了,老公出力修路去了,自己在家却闲不住,就主动负责烧茶送水。人心齐,泰山移,不到一个月,一条几百米长的进村水泥路就修通了。三嫂逢人就说,这下好了,儿子开车回家再也不愁进不了村子了。
三嫂就是个劳碌命,家里种有几亩香蕉,一直由老公打理,她的责任就是带孙子,当孙子慢慢长大了,不用管多少了,她就嘀咕着要进城去找工做,结果工作队帮她联系了一家保姆的活,可进城没几天她就闹着回来,说住城里不习惯,城里人太讲卫生,有太多的规矩。
三嫂啊,就像村边的天野草,任凭寒冬酷暑、风吹雨打,仍自在地、顽强地生长在天地之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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